不好吃。

    这是你的第一个想法。

    鉴于你的质疑,秦朗到底还是做完了菜肴。摆在桌子上的有四份菜式,一种是裹着其它蔬果做馅的生菜卷,一种是他声称的土豆饼,以及他熬的番茄蘑菇汤。

    而最后那个碟子里盛放的,自然是他的大腿肉。

    关于拿自己肉做菜这件事,他每次都说得积极,结果真正动手时,他看起来可没那么从容。

    切割是最简单的,小巧的一方肉。但秦朗把他自己的肉丢到锅里煮的时候,那表情就好像在沸水里翻腾的是什么猛兽一样。

    一种压抑的恐惧。能在他脸上看见恐惧这种情绪实在是很难得。不如说割肉本身的疼痛都能挨过,却对后续的烹饪展露了这样的脸色,真是本末倒置。

    但恐惧很好。这种压抑的恐惧在他脸上很鲜活。

    你先前因秦朗莫名其妙的话而升起来的恼意,便因为窥见他这样的神色而消散了些许。但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问题。

    “你在想什么?”

    “嗯,”秦朗怔了一下,略略回过神来,“在想……在想,我煮的是……自己的肉。”

    这简直不叫回答。不过是在陈述事实。

    “显而易见,因为你正在这么做。”你带着被敷衍的不悦道,“但这会让你露出这种表情吗?”

    “什么表情?”

    “恐惧。”

    秦朗定定地看了你一会儿,尔后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。比较可惜的是,因为和你的对话,他先前那点生动的恐惧已经不见了踪影,取而代之的是你所不能分辨的其他情绪。

    “我的确只是在这样想。对你来说,这应该只是个……事实吧。就像吃饭或者睡觉,这个烹饪也只是一件简单发生的事情。”秦朗往锅里添加着调料,低垂下来的眼睛收敛住了他的表情,“但对人类来说,自己煮自己的肉本身就值得恐惧。”

    你不能理解地扬起眉梢。

    死去的生物只是一堆肉块,从活着的生物身上切割下来的部分也只是肉块。别人身上的也好,自己身上的也好,无论源自于谁,都是同样的食品,都可以用以饱腹。

    肉块与肉块之间除了味道口感以外还有其他分别吗?烹饪别人的和自己的会有什么不同?肉块又没有思想,代表不了任何意义。

    “既然你不喜欢,”你不能对秦朗所说的恐惧产生任何的触动与共情,因此便只用了个粗浅随意的形容,“那你为什么总是自告奋勇要这么做?”

    “我以为——我觉得,”秦朗因你的提问而踟躇起来,“你会想要我这样做?因为之前在树林,我答应给你做的烤肉并没有完成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