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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《春生师兄》

    第十六章

    卓不凡抱着柴禾回来时,春生已在洞里忙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只见他脱了外头的牙色短衣,正蹲在地上拿着一把用竹子临时打薄的尖头竹片刀,对着那死去的母狼尸体利索地剖肠破肚,扒皮拆骨。

    卓不凡想到那母狼的可怜身世,有些于心不忍,也觉得像春生这样良善,定不是要吃这可怜的母兽,于是将柴禾放到春生采来的菌子野果旁,走过去俯身问道。

    “你要拿这母狼的尸体做什么?”

    春生回头一脸不解,答道。

    “做什么?自然是吃了。”

    说完便继续低头刨解,单手将那狼肝摘出,放在地上一边用石头细细捣碎着,一边同卓不凡说话。

    “我们一样猎具都没带上,还好有这现成的肉,省了我一些功夫。对了,我刚在南边寻见一片竹林,待会吃饱恢复些体力,我们去那细细捡些竹子做几根趁手的竹矛,防身狩猎都能用得上,唉,早知要与你私奔,昨夜我就将自己的弓箭带上了,那样要便利许多。”

    他这么同妇人切菜时侃家常一般絮絮叨叨说着,那白狼崽子在他衣襟里睡得酣熟,春生将它掏出放到地上也不睁眼,直到春生捏了一小撮碎肝放到它鼻头前,小畜生才抽了抽鼻子,嘴比眼先张开,吃起了自己母亲的肝靡。

    卓不凡见了心里生厌,皱眉骂道。

    “畜生就是畜生,亲娘的肉也能吃得下肚。”

    春生一听,鼻子里笑出一声气音,折起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,转过脸来对卓不凡道。

    “这你却赖错了它,无论怎样的生灵,死了便是肉,还活着的呢,最紧要的就是继续好好活下去,要是那母狼在天有灵,也希望自己这可怜的白娃娃不要饥不要寒,若是自己留下的肉壳能饱它一顿,被它吃干抹尽又有何妨?”

    卓不凡活到现在从未听过这样的话,春生看他盯着自己瞧的样子,似是在斟酌这番话的对错,于是用肘子轻轻戳了戳想出神的卓不凡,继续道。

    “瞧你,似是在钻牛角尖了,你且不要想我的话对还是错,先听我与你讲。不说这偌大天地间,只说这不归山,或就这片野林,哪一处不是时时刻刻有死有诞的,我从前见弱肉强食也偶感恻隐,但你若瞧见残尸落叶腐化成新泥,果实落在这新泥里萌发新芽,你便明白,虫鱼鸟兽,水土草木,活了又死了,以死喂养活的,生生死死间万物一体的道理。”

    春生头一回对卓不凡这样教导,说着说着,看卓不凡这样认真专注地凝视自己,便不好意思了,觉得自己这样连字也写不好的山野孤儿,怎么能好为人师地对无书不读的卓不凡说这些自己体悟的胡话呢。

    “哎!你快别这样瞧我了,我晓得你定在心里取笑我了。这些话不过我从前在山中狩猎游逛时忽然体悟的浅浮歪理,我说来只是叫你不要怪这可怜的小狼,也是待会希望你能心无负担地也把这狼肉吃下去些。”

    春生低下头去,假作忙着喂狼崽,心里后悔不迭,觉得自己丢了人,脸烫耳红得真想拿手作扇好好扇一扇。

    卓不凡看着春生白晃晃的手上十指沾红,捏着生腥血肉喂着那饿坏的狼崽,他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震撼,怎有人沾着血腥,却毫无残忍杀伐之戾,反而叫他想起从前见过的一幅《仙女图轴》。

    那是一幅前朝佚名之作,画中仙女只着一身素白衣裳,挽一高髻,带一锄一篮,坐于山野之间,有一狮一虎伏于其膝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