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风习惯在比赛当天睡到自然醒,这是他从小骑车养成的“不良习惯”。

    就算在精力旺盛的青少年组时期,成风也依旧可以在宾馆搂着何褚的脖子睡到日上三竿,仅仅给自己留出足够的洗漱穿戴吃早饭的时间。

    这并不是因为成风不重视比赛,恰恰相反的是,每次赛前,他都会把需要做的准备做到极致,至于剩下的事情,则需要交给现场的运气与状态。

    可即便如此,在“环广西”赛前,本想奉行惯例的成风还是被何褚早起时发出的声音吵醒了一次。

    “老何,这才五点半,快回来睡个回笼觉,正式比赛在中午。”

    目光朦胧之中,成风依稀看见何褚穿上了浅灰色的运动服,带上无线耳机,在床尾处用压片提鞋。

    “成哥,你继续睡,我带着房卡不用管我。”

    在模糊的记忆中,成风只觉自己对着穿戴整齐的挚友摆了摆手,便一把搂住被子,再度昏昏沉沉地陷入深度睡眠。

    沉浸于自我意识无法自拔的时间里,成风做了一连串奇奇怪怪的梦:梦中的他似乎穿梭于记忆之中,从一个场景转接跳入下一个场景,他所见的景象都很陌生,可潜意识却在告诉他这些就是他的记忆。

    他不断地回溯、回溯,直到打开最后那扇门的瞬间,他的手仿佛拽住了另一个人的手,温温热热的,惊得他从梦中醒转过来,才发现自己正直直地盯着天花板、出神许久。

    心理治疗师曾告诉过成风,即使创伤性应激反应的症状得到缓解,但当他经历巨大心理压力的时候,仍可能出现多梦、记忆混乱等不良反应,即使是暂时性的,也需要及时调整状态。

    “看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放松啊,”成风回想起刚才的梦,无所谓地笑了笑,翻身下床洗漱,对着浴室的玻璃镜喃喃自语道,“多想无益,只有撑下来。”

    于是,当成风在七点钟准时出现在自助早餐区的时候,“雷霆”众人不约而同地上前摸他的额头,以为是他昨晚吹晚风着凉才导致今早烧坏了脑子。

    如果说成风的出现令“雷霆驰掣”队全员震惊,那么何褚的迟归则是让全队疑惑到了心惊胆战的程度:

    在经历了发微信不回、打电话关机、询问前台工作人员未果等一系列让人不安的事件之后,身着灰色运动服的何褚终于出现在了酒店的转门内,而跟在他身后的笑容灿烂的金发男子,正是昨天刚刚收获人生中第一个微信账号的罗兰德·谢瓦利埃。

    “何褚你个二货跑哪去了,太吓人了!!!”

    成风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去,他回想起好友早上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,还为自己只顾睡觉的失责行为愧疚不停。年轻的车手用最大力气将何褚抱住,又在好友背上锤了几下,才算解气。

    “不好意思不好意思,”身着红色运动衫的罗兰德抓抓头发,脸上挂着抱歉的笑,“是我在晨练的时候碰到了何车手,执意邀请他同我一起,这才耽误了时间!太对不起了!”

    “总之回来了就好,时间还算早,也称不上’耽误’。”

    不愿得罪人的王立帆捏了捏紧锁的眉头,对罗兰德报以一笑,便招呼着雷霆驰掣的诸位队员吃早饭,顺带,还邀请了全队除了他以外都没起床的法国车手一同用餐。

    餐具叮当响的过程中,成风的视线总时不时地落在何褚的身上: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与好友共赛,直到此时,他才发现自己那本就习惯于赛前沉默的好友,竟变得如此死气沉沉——最直观的表现,便是青年已经对着半切的水煮蛋发呆了半分钟,只见他举着叉子,好像如临大敌一般,面色铁青。

    身为冲刺手的自己都如此紧张,对于首次担任王牌的何褚而言,调整心态恐怕更加困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