洪水不仅冲垮了河堤,连接沛县与汀县的驿道也有多段被水淹没,虽然李长已经跑过两趟,颇有经验,但小道绕行毕竟耽误时间,戚景思赶回家门口时,天都已经蒙蒙亮了。
他道过谢后把马匹交还给李长,推开果然没有落锁的院门,轻手轻脚地摸进了屋子。
林煜的房间也没有关门,而且还亮着灯。
戚景思站在门边深吸了几口气,不断提醒自己,就算进门瞧见林煜还在伏案疾书也不可以发火。
当他推开房门,看见林煜斜靠在床边,瞧着像是睡过去了。
可是这情景非但没有让人松一口气,反而让他全身肌肉紧绷到发抖——
林煜靠在床边太安静了。
他颤抖着上前,将要碰到的时候,睡梦中的林煜突然蹙眉轻咳了两声。
直到这时,他才总算长长呼出了一口气。
他那只颤抖着伸到林煜身前的手,顺势拉过林煜身侧的被褥替人搭上,起身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,才发现冷汗已经顺着颊边淌到了前襟。
他转身走到林煜的书桌旁,准备吹熄案上的灯火,才发现桌上赫然摊着一张信笺。
从前林煜的桌上总是只放着几本常看的书和佛经,至于他忙活着的东西一直是遮遮掩掩,这是戚景思第一次看到有人给林煜写信;虽然也许不太礼貌,但他还是忍不住拿起了那张信笺。
光霁台启,见字如晤:
与君同窗三载,视君良友知己,却不料一别已近二十寒暑,白驹过隙,忽然而已。
余过沛县,几欲与君秉烛话当年,谈古今,却不得君出见。余自明君心意,不愿多做叨扰,惟偶借尺素,与君闲话两句。
君虽孤鹤闲云,不涉朝堂,但以君之才学远见,余近年寥寥数言,晟京乃至天下之局势,必已了然于君之胸怀。
当日君辞官下堂,只遗余一言,“富贵非吾事”。然余不才与君同出朱父子门下,同受先生“位卑未敢忘忧国”之教诲,今日天下动荡既在眼前,黎民顷刻既入水火。
余觍颜求君相佐一二,望君三思。
尚希裁答。
常浩轸顿首。
寄信人常浩轸,曾与戚景思在酒楼有过一面之缘,戚景思对这人的映像已经很浅了,更多的了解还是停留在对方是与当年的光霁公子齐名的“晟京双贤”——
霞姿月韵常彧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