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休时,书堂虽是备了膳,但这些个世家公子大多是不愿将就的,憋了一上午的费柏翰一行拽上戚景思就要往附近的酒楼去。

    戚景思睡意阑珊,便懒懒地拒了。

    他换回早前懒散的姿势歪在空无一人的医愚轩内阖眼假寐,满脑子都是脚边飘落的那一张宣纸。

    廊外穿来几声脚步嬉笑,和着绵绵雨声落在他耳中,竟莫名比晟京第一名妓的琵琶唱曲还要清耳悦心。

    细雨湿衣看不见,闲花落地听无声。

    他微微蹙眉,闭着双眼仿佛还是能看见这一院晟京早春里的朦胧细雨——

    雨中信步走来的青衫少年沾湿了袍摆,有一双比这场雨更朦胧的眼。

    他手指摩挲着地上拾起来的那片宣纸,食指刚好划过让他心中一颤,直至目下都不能平静的诗句——

    松花酿酒,春水煎茶,烹一碗人间烟火。

    风皱沛水,泉揽岚山,枕一轮弯月入眠。

    沛县依山傍水,它背靠岚山,三面环江,被沛水温柔地拥在怀里。

    那是戚景思的故乡,生养了他十七年的地方。

    那一山一水中还留着一个育他长大的人,那是他十七年里唯一可以信任依赖的单薄肩背。

    林煜拥着他,便像沛水拥着岚山——

    温和,包容,却也坚定。

    几乎是他的整个童年。

    他只能在梦里回去的地方,兀的出现在言斐那一张宣纸上,带着他熟悉的字迹,教他失了神。

    廊下的二人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先生早上所授的课业,突然小巴眼神一顿,言斐顺着方向瞧见了懒靠在椅背上的人。

    “学友不去用饭吗?”言斐敛了袍摆跨过门槛,走到戚景思的桌边,“今天饭斋里人少,厨娘打包了剩下的萝卜糕分给我们,正应现下的时令。”

    他从袖袋中摸出一个油纸包,“学友可要垫一垫?”

    戚景思睁开双眼便看见言斐垂首站在自己身边,一双雾霭中大圆的眼睛弯成了一轮云间的新月,里面盛着整个晟京城的春意。

    他自幼不爱诗书,虽然这些年都被林煜拘在学堂里,却不曾真的用过什么心思在上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