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瞅着这孩子实在吓坏了,哭哭啼啼的,也说不清话,事态紧急,戚景思扛起虎子,让言斐哄孩子说着该往哪走,一路走到了县城府衙的门口。

    府衙里住着身染瘟疫的人,平日里就算是门口的地方也是大家伙的禁地,就算是路过也要绕道走,可眼下连这里也挤满了人。

    言斐大概询问了情况,伤人者是一个即将痊愈的病人,身体已经瞧不出任何病征了,只是手心的红斑还没有完全褪掉,按照规矩暂时还没有放出来。

    像这样的情况,眼下不在少数。

    这样的人,身体瞧着已经康健,却还要跟一群病号关在一起,他们一边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里面的病人再次传染,一边还吃不饱。

    食物、药物短缺,里面总不免发生争抢,今天便是这样,争抢中康婆婆去劝架,推搡间老人腿脚不利索,摔倒磕破了头,见血的事就吓坏了虎子这样的孩子。

    今天闹事的家里几兄弟先‌后都染了病,兄弟们挨个痊愈离开了,都知道里面的情况艰难,偏偏还剩个大哥出不来,因此里面的人焦躁,外‌面的人也操心,里里外‌外‌都堵上了。

    “小言大人。”言斐刚了解完事情的始末,族长也赶到了府衙门前,寒暄道:“又让您操心了。”

    “既然受朝廷指派,这便是言斐的分内事。”言斐客气地回道:“族长客气了。”

    “小言大人客气。”族长拄着拐,抬手遣退身边扶着的小辈,“既然小言大人客气,那我这个老头子今天就倚老卖老一回。”

    他望着县衙旁侧,通往田间的方向,“这天儿立了夏,芒种也就不远了,病是控制住了,可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好全乎的。”

    “小言大人是读书人,有些事大约没听过,在我们乡下有句土话——”

    “芒种不种,再种无用。”

    “今年这春种,总之是耽误下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病吓跑了县丞大人,可我们总算是把您盼来了。”他说着又看向言斐,“老头子和这些村民,心里都是感激您的。”

    “您总说朝廷没有忘记我们,没有抛下我们,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小言大人,几个月过去了,药材还是粮食,我们都瞧不见,只能靠着地里的杂草硬抗着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今儿这事儿,崔家的兄弟不对,我肯定是要罚的,但‌若说句冒犯的话,这根儿上,怪不得他们。”

    这崔家兄弟,说的正是闹事的人,大哥病没好全,还在府衙里关着,碍着规矩不能出来,现在也是扒在府衙门边偷看;言斐余光扫过,能瞧见里面围观的病人越来越多。

    而崔家几个痊愈的兄弟,此刻也聚集在府衙门外,连带着村里的乡亲,里三层外‌三层把言斐和族长围在里面。

    “族长,这病不管怎么说还是传人传得厉害,虽然病人都关在府衙里,但‌到底每日是有人进出府衙送汤药和吃食的,眼下感染的人慢慢少了,但‌到底隔些天还是会出几个新的。”言斐看着重重叠叠的人群担忧道,“有什么事儿您私下同我说,我没什么不能接受的,只是别让大家都在这儿围着了罢?”

    族长闻言面有难色,人群里崔家兄弟当中一人忽然不忿道:“小言大人这是也知道了村外‌的秘密,还要想法儿瞒着咱们吗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