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浣怅然地坐在自己的桌子前,很久,他都没有动。他的一侧是偌大的落地窗,外面是繁华的街景,路上行驶的车,街上行走的人,它们是热闹的细胞。静默的是这条街上的摩天大楼,每一栋大楼里都有那么多格子间,彼此互相不知道对方在发生着什么,是快乐还是难过。

    好久之后,方浣才动了一下手指,房间里的气氛才稍稍有所流动。玻璃把嘈杂全都隔离了起来,太安静了,他有点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他该觉得愤恨么?是的,他内心的愤怒几乎快要把他的理智烧完了,他想一拳砸到玻璃上,想把桌子上的文件全丢到地上,想把自己的手机用力摔烂,想要踹沙发,也想把桌子推倒。

    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,因为愤怒什么都解决不了。他需要保持沉默,沉默地把那些怒火压抑下去,好像是一发即将出膛的炮弹,最终让它压火在枪膛中。

    连一缕青烟都不能冒出来,只能化为一声叹息。

    方浣揉了揉自己的眉心,出去叫了李乐乐,两个人不知道谈了点什么,李乐乐一脸不太爽地走了出来,然后对着电脑噼里啪啦一阵打字。

    下午,方浣一直在打电话。

    给其他渠道和工厂打电话,四处询问有没有工厂还有档期能够接他的单子。国内的工厂很多,但是能够达到方浣所要求的品质的很少,而且这些工厂都有专门供应的大品牌,他的订单在国产彩妆门类里不算少,但是比起那些工厂平日的出货量来说,简直就是不值一提。

    平时没有些关系都无法跟这些工厂接触到,现在马上就要进入各种电商节大战的季节,让这件事变得更难了。

    他找了一下午都没有联系到合适的,无奈之下,他甚至想去联系国外的工厂。不过很快,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,成倍增长的人力和成本是他无法承担的。

    最终,他拨通了一个电话。

    只是那个电话一直没有人接,天黑了,在灯光的映衬下,落地窗上映出了方浣的影子。他又打了一阵,始终都是不在服务区内。

    然后,他又叫李乐乐进来。

    李乐乐站在桌子前,不耐烦地说:“干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明天帮我联系一下。”方浣说,“我要去趟欢宇。”

    李乐乐说:“这事儿你不跟周哥知会一声?”

    方浣摇头说:“我跟他说,他能替我解决什么呢?替我去跟李光宇谈判?这一切……跟他有什么关系呢?”

    “可是周哥说了。”李乐乐理直气壮地说,“你的事就是他的事。”

    方浣说:“其他的事情都可以,但是这件事……”他叹气,揉了揉鼻子,继续说,“你说他跟李光宇能有什么仇?你之前一直为他们工作,知道他们曾经是多好的兄弟。如果不是因为我,你觉得周唯赢会和李光宇闹成这个样子么?当然你会说,就算没有我,也会有其他的事,可原本一切不用发生的那么突然啊。”

    方浣想了很久,其实这是他和李光宇之间的恩怨,跟周唯赢从头至尾都没有一分钱都关系,但他们就是这么让周唯赢一直夹在中间。周唯赢口中的李光宇并非那么不堪,可是呈现在方浣面前的事情,却比不堪更甚。他被步步紧追,每当他向前挺进了一步后,对方都会想方设法地给他逼退两步才行。终于他们通过种种商业上的布局和见不得人的手段,把他逼到了角落里。

    他要回家去跟周唯赢抱怨么?让周唯赢去找李光宇谈,然后他们两个人像是无解的死命题一样永远都谈不出个所以然来?方浣能感觉出来,周唯赢可以对他的父母断得干净,是因为周唯赢对他的父母已经绝望了。

    但是周唯赢对李光宇,并不是绝望,而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分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