戚景思衣冠不整,浑身酒气未散,歪歪斜斜地倚着门框,偏头看向窗口,瞧着窗外落进的几片雪。

    眉眼冷峻。

    沛县的冬天和林煜一样温柔,他不曾见过这样大的雪。

    瞧了半晌,他才不紧不慢地答了句:“戚大人不也没睡?”

    “戚景思!”戚同甫骤然睁眼,坐直了身子,厉声道:“你进京已有月余,书院的大门在哪你尚未摸清,倒是已经把北城下街的那条柳巷玩腻味了?今日居然起了兴致跑到南风馆瞧起了小倌!”

    戚景思细细思忖,自己从进门就径直被带到书房,带到戚同甫跟前,就算跟着自己的车夫小厮有意告状,只怕这会功夫也是来不及的。

    他明白,戚同甫能这么快得知他的行踪,必是一直派人跟着自己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,眼神里却满是厌恶。

    “你整日与京中那些个出了名的纨绔厮混一处,斗鸡走狗、提笼架鸟,我可以全当看不见;即便你日日花天酒地,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但今日——”

    戚同甫气得浑身发抖,重重地拍了下圈椅扶手起身。

    “那南风馆是正经读书人家该去的地方吗?你自己不要脸面倒也罢了,这事儿传了出去,你要戚府上下如何做人!”

    “呵,戚大人别是误会了,我何时是个正经的读书人了?”戚景思还是倚着门框,抄着手笑,“不过这最后一句倒是实话,说穿了,不过是怕我拂了你岳丈一家,当朝太子太傅的脸面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!”戚同甫气得一时语结,他绕过书桌一步步逼近戚景思身边,压低声音咬牙道:“我真不知道这十几年里,林煜到底都教导了你些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你凭什么提小叔叔!”戚景思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作派站直身体,眼神倏然间冷了下来,他横眸对上戚同甫的眼神,内里净是厌弃,“戚景思身体里流着的是谁的血?”

    “我今日就是断了袖,也不是承自他林煜!”

    书房内燃着暖炉,炭火发出几声“毕剥”的轻响,火苗也跟着蹿高了两分,却无论如何努力也暖不热书房内冰冷的父子。

    “唉——”

    戚同甫背过身去,良久,才仰头长叹一声,“这么久了,你无论如何也不肯唤我一声父亲,倒是这个时候,想起来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了。”

    “戚大人既然见不惯我,便早些把我撵回沛县去,别再劳神费心作些什么望子成龙的美梦了。”戚景思重新靠回门边,言语冷淡,“泥鳅,自是该烂在泥里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也不知是因为年关近了,还是被戚景思上次阴晴不定的乖戾性子骇着了,一直到年前,晟京城里那群纨绔没有再一同出去厮混过。

    这日戚景思又睡到日上三竿才睁眼,瞧着下人备好的那件新衣熨烫妥帖的挂在房中木架上,方知年关已至。